妮莉斯拳头紧握，不觉间扯断几根秀发，微弱的撕扯声回荡在清醒的二人之间。
失落过后，压抑的心理逐渐转变为无力感。这次没有坚毅的精神阻挡在前，倦怠很快席卷了意识。
“说下去吧。”
伊其然眼皮轻展，如忧郁人鱼所愿接上话题。
“各阵营建造舰娘的初衷，就是抵抗塞壬。尽管人类拥有舰娘如此强大的力量，远洋依旧处于塞壬的控制之下。”
妮莉斯深知短短的叙述后意味着什么。
姑且不论正面战力，塞壬在远洋的持续战斗能力绝非人类与舰娘可以比拟。如果舰娘和人类携手是陆地的王者，那么塞壬可以说是深海的霸者。
而她赖以生存的不是那干涸的大地，而是温柔的大海。海洋竟然被这样违规的怪物控制了，找不到族群的她孤身一人，实在是太过危险。
“塞壬喜欢使用量产船舰清理杂碎。它们和寻常战舰一样，没有人型，但各方面性能都不落下风，保守估计战力达到四阶。”
伊其然没有亲眼见过任何一只塞壬，顶多是从战斗资料上看见过塞壬量产型船只的照片。海战中，显然是舰娘这种小体积，高强度的角色更占优。可能是资源所限，塞壬也没办法全部制成小型单位，保留了传统的大型战舰。结合战损比，进行大致的推测，虽不中，亦不远矣。
“人类不是也有飘在海上的船只吗？在船上，他们的力量也能达到四阶吗？”
地上的猿猴也能拥有这等夸张的力量，还在海洋里横行霸道。光想到粗鄙身影出现在视野里，就让妮莉斯感到十分不快。
“从结果上而言，是的。”
然而内部过程天差地别。塞壬的是全自动无人船只，战术执行，路线规划，武器装填等所有判断全由计算核心自行判断。人类却需要大量人类维持普通船只的正常运作。
“小小喽啰就需要人类全力以赴，其间的科技差距不言自明吧。”
一方的上限不过堪堪触摸到一方的下限，这根本就不是决斗。
“就像我竭尽全力能将你逼入绝境，但你只要认真起来我就毫无胜算？”
实力悬殊让妮莉斯想起先前沼泽的战斗，她显然不愿放弃那份短暂的胜利。
“嘛，可以这么理解吧。”
伊其然眼睛转了一圈，决定不拆穿这个美好念想
——她从一开始就不曾拥有胜算。
森林里的遭遇战，打得有来有回纯粹是活动迟钝的身体。如果只想克敌制胜，直接把整个岛屿从地图抹去不是更直接吗？反正别人也只会误解为机密的武器测验，谁会在乎毫无战略价值的偏僻角落呢？
沼泽战斗的末尾，他并未被击晕。他早就注意到妮莉斯背后耍的小把戏，早早将厚实的法师护甲铺在脑后。那团泥浆炮弹只不过在护甲上炸开了花，在头发上连污渍都没留下。
装作晕厥是因为他想借此找到人鱼的藏身之所。比起严刑逼供，被主人拖过去更省事。
伊其然有这个自信，断定妮莉斯处于信息极度匮乏的状态，否则她不会轻率拯救没有交集的皇家海军。如果注意到自身危险的处境，一般不会暴露自己。只有在处境混乱，信息不明的情况下，会做出这类不合常理的事。
对方需要这里的情报，无论情感如何，只要冷静下来怀有最基础的意识，必然会想方设法获取信息。送上门后战斗落败的无理之人，显然是很好的选择。
退一万步，伊其然也不怕途中妮莉斯转念痛下杀手。他的实力虽不强大，但从束缚中保护自身还是做得到的。
有机会尝试安全便捷的道路，为什么不呢？
眼前靠在浴池边的人鱼，正是小小博弈后的胜果。
“人型的量产舰没有人格，但部分高端舰船足以媲美单体舰娘。特别的型号甚至能和拥有阵营增幅的大批舰娘平分秋色。”
换言之，个别特殊类型塞壬的实力就达到了七阶。
妮莉斯很知趣地没有插话，因为伊其然的语调不像结束，更像是开始。不久前涉及到传奇领域的紧迫感，再一次逼近。
“说完了塞壬的杂鱼，再来说说真正扛大梁的。”
伊其然扬着手中单薄的纸片，仿佛在讲堂上挥洒整沓讲义。
“根据玄之又玄的机密资料。目前皇家阵营记录在案的，指挥官级别的塞壬只有三只。她·们·分别是：
负责迎击战斗的测试者和净化者，负责战术支援的观察者。
实力保守估计有八阶咯……”
妮莉斯觉得伊其然没有认真介绍。对实力差距了如指掌的他，最应该抱有对力量的敬畏。此时却只能无法从敷衍的棒读感受到任何敬畏之情，仿佛那些和自己无关。
事不关己，高高挂起，常有这样的人。
妮莉斯有些生气，这事关她在异海他乡的生存，伊其然竟然讲得这么随便。
“你就不能介绍得更详细些吗？”
“我也想啊，温蒂妮小姐，我也想啊……”
面对妮莉斯的责备，伊其然则有些委屈。
“这几位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指挥官。人们光是能知道她们的名字就很不错了。谁都没见过相关影像，更别说我这种底层研究人员。请不要强人所难啊……”
“这样啊……”
妮莉斯一时缄口，略有失望。
伊其然见状，偷偷叹了口气。他抬起头，望着石窟穹顶中央幽蓝的“星光”出神。
他知道，他当然知道，甚至到了足以被杀人灭口的地步。
只是妮莉斯太过沉浸实力的悲伤，并没发觉话语中的线索。
明明强调无人见过景象，但伊其然却又在描述三者时可以使用女性的称呼。这在表意波动里是和其他代词具有明显差异的。其实那三者存在压根谈不上性别差异，但考虑到某渠道得到的外貌特征，伊其然姑且当做女性，免得讨论起来像无趣的石头冰冷。
如果妮莉斯状态正常，肯定能发现其中的破绽。可惜谈话太久，加之魅惑对思维的影响，她对自己产生了依赖性，对述说的话语难以探寻，从而错过了真相。
给出的机会转瞬即逝，伊其然便不打算提及，给在意实力的人鱼小姐平添烦恼。反正这种淳朴的真相，和她是否能从塞壬手下逃脱毫无关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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